第八百四十三章 刘子明的回旋镖(2/2)
想要拿出这种铁证出来。
就算艺术上帝也不好使呀,搞不好得和天上的关系铁,邀请真正的上帝出手才行。
刘子明觉得很幻灭。
“大概是有收藏家收藏了这张古董船票?恰好读到了《亚洲艺术》上的论文,得知《油画》要为此举办一个采访会,于是主动联系了杂志社那边,希望自己手中的藏品也能一并的升值吧?”
就像他所说。
这种夹金的华丽船票在十九世纪还有明信片的属性。
那时的人就喜欢把自己每一张船票都收集起来,甚至干脆弄个玻璃罩子,放在珍奇柜里,跟什么孔雀的羽毛,畸形的鱼骨,煤炭里的动物化石摆放在一起,炫给亲朋好友看。
既是人生的回忆,也能展现他们的经历丰富,见识广博。
现在也有玩杂项的收藏家偏好收集这样的老物件。
事情赶的巧了,并非不可能。
刘子明轻轻的摇摇头。
他这刻的神情中,夹杂了极为复杂的含义,释然有之,解脱亦有之。
甭管台上艺术总监女士手里的船票是怎么得到的,纵使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能在此时此刻这样的时间点里蹦出来,都真真的是顾为经的好运气。
只要这张船票不是假的。
那么。
别说罗辛斯的质疑力度顿时褪色了许多。
纵使刘子明没有改变主意,让人混在场内的观众里,把巴颂有心收集的那些真真假假的材料通过手机互传投送和网盘链接分享,在歌剧厅里扩散出去,效果也并非会如他原本想象的那么好。
它只会加重这件事上的各种阴谋论猜测,却无法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搞不好,还会把整个《油画》杂志社都拉进来。
和崔小明一样。刘子明计划这件事情的过程中,可从来没有考虑过《油画》杂志会站队顾为经的因素。
而到时候万一事情什么风声传出去。
主事者承受的也许不只是酒井一成的压力,还有整个《油画》杂志社的压力。刘子明倒相信不会有什么切实的证据泄露,但是……
需要么?
有些时候。
以《油画》杂志的霸道风格,它们想要踩扁一个人立威,也不需要什么什么切实的证据。
踩顾为经是如此。
他刘子明呢?
一块硬些的钉子。
可是债多了不压身,处在激烈权利角力中油画杂志社,伊莲娜家族和布朗爵士两方都公然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在曹轩没有表态的情况下,为了杂志社的利益与权威,他们此时此刻,真的在乎多去得罪一个刘子明么?
“噗呲。”
思及此处。
刘公子忽然呵呵笑了出来。
他笑的无比洒然,竟充满了欢欣之意。
欢欣无法完全囊括这个笑容。
刘子明的眸子中闪烁着对人世间法则的某种洞彻和明晰,区别于唐克斯露出后槽牙的哈哈大笑,他的笑容基于精神形态而非肉体动作之上。
刘子明内心细腻,心思深而内敛。
过往的四十余年里,他极少会露出带着此般直白畅然的笑容,把旁边注意到这一幕的唐宁都直接看的脖子差点落枕。
“你……有这么开心?”
唐宁扭过头,愣愣的看了这一幕。
她惊呆了都。
至于么?伊莲娜小姐不过就是拿出了一张古董船票而已。
这笑点到底在哪里啊,喂!
那是顾为经的论文,又不是他刘子明的论文,抽疯了吧这是。
“没事,我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刘子明摇摇头。
他收敛了笑容,眼角却还带着笑意。
他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好玩。
他曾完全不在乎顾为经的感受,觉得没有必要在乎对方到底是盐还是砒霜。
刘子明曾犹疑不定,踌躇着是否应该把罐子直接掷进垃圾桶里去。
现在。
他意识到若是自己这么做了。
那么,在面对更强者的时候,面对相似的事情,在霸道的《油画》杂志社面前,人家也不会在意他刘子明的感受,不在乎他到底是盐还是砒霜,如果心中有所怀疑,便也会一起连着罐子掷进垃圾桶。
「面对一片罗勒叶,你看到的到底是母牛的屁股还是阿尔卑斯的群山,还是干脆像我一样,就只看到了一片罗勒叶,答案本身不包含任何道德意味上的评判。很难说哪一种是更好的,哪一种是更不好的。就像路边的野花和花瓶里的假玫瑰,也很难说哪一种是更好的,哪一种是更不好的。问题只在于那一种景象更触动你。而它们触动你的方式,又决定着你是谁。」——曹轩在写给刘子明的信上这么说道。
“你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被这个世界触动的方式,决定着你是谁的同时,也许也决定了这个世界怎么看待你。”
这话听上去像是刘子明最为讨厌的庸俗无聊没营养的心灵鸡汤。
可是。
真公平啊,不是么?
因果循环,从来都报应不爽。
他在犹豫想要踩死顾为经的时候,他在思索踌躇,想要向着顾为经投掷致命的武器前的最后一瞬,被触动了。
刘子明改变了主意,远远将它抛进了海中。
三天后。
回旋镖带着雷霆呼啸而至的时候,于是,也在接触他前的虚空中溶解,化作一阵撩起发丝的轻风。
虽说。
那样的情景源于刘子明最糟糕的想象。
顾为经只是张泡沫包裹纸,刘子明怎么都能算是很硬的铁钉,《油画》杂志就算穿了镶嵌钢板夹层的靴子,也不会没事踩铁钉玩。
与情与理。
《油画》杂志都没有任何必要为了顾为经和刘子明死磕。更有可能的情况,就是随着那些材料放出,它们便直接把顾为经扔下了船,放弃掉了。
尽管如此。
刘子明还是很庆幸,自己没有枉作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