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含元殿上狐兔行花萼楼前荆棘满(1/2)
那从出生前就注定荆棘丛生的路,仿佛等在我永恒的前方。
我曾经从未在属于自己的姓氏的家庭里,感受到来自家的温暖。
身上流着的那些血液,我愿意尽数还给他们,以此远离,所有的伤害。
那流转着的人生里,始终背负着的枷锁轮回出现,怎么都打不开。
我拿着刀,生生斩断了枷锁上的铁链,然后把刀指向了他们的眼前。
你在一路繁花的人生大道上得到掌声无数,尚且也有自己的,无数烦恼。
更何况,这与你南辕北辙的,这样无可选择,无路可退,又从不肯服输的我。
阳光继续升温,照耀着南城的大地。
沈珏看着这几张照片出神了很久。
就是她了吧。
他仿佛真正感受到了自己的爱渐渐萌芽,它试图冲破心中肥沃的土地,迅速崛起,然后长成参天的模样。
飞机迎着下午的阳光,一路滑行,然后冲上云霄。
像极了内心雀跃的样子。
有些人,有些事,有了结局,虽然结局来得太晚,到底还是振奋人心。
久久之后,沈珏在办公桌前关上平板页面,看着巨大落地窗外的天空,掠过一架飞机。
他不知道,那架飞机上正坐着他心爱着的人。
她怀着发自内心的喜悦,离开南城,奔赴自己故乡西城。
天空如一颗价值连城的皇家蓝色宝石,笼罩在头顶,绿色幽幽覆盖着巨大的城市,参差错落的建筑隐匿其中。
心中肆意流淌的情绪,像极了十一年前那个春天的样子。
不同于从前,这次一切都有迹可循。
也相信终究会有结果。
飞机上,林芷独坐,她伸直腿,舒展了身体,手指翻飞,在平板上敲击下一行文字,写下这部作品最后的结局。
女主拿着剑刺进男反派的胸口,口吐莲花如蛇的信子,说,你早就该死。
窗外,白色云雾渐渐从脚下上升到头顶,地面的建筑越来越清晰。
这是她曾经深爱,并且永远深爱的西城。
多少王朝在这里建都,多少帝王在这里长眠。
古代王朝无论盛世繁华,或者颓颓坠落,都免不了,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那曾经沸腾在空气里的所有,有名的,都凝结成了史书上厚重或者又廖廖的只言片语,无名的,或不被记载,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还有无数道听途说,后人传颂,戏文折子。
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的那些存在过的生命和故事,长眠在时间的流逝中,或成白骨被人发现,又或者,永远不会被发现,永远长眠。
只有精神永不腐朽。
飞机盘旋,飘然落地。
机场,有两个保镖迎上来。
打开后车门,她坐上去,车快速行驶,穿过城市的拥挤车流,奔向已知的结局。
她抬头“王哥,先去趟西城大厦。”
“好的。”坐在前面的人应声,看不清他的表情。
从西城大厦出来,身后是晚霞橘红色的浓艳光芒,太阳仿佛从灼热变得寒凉,然后渐渐隐入黑暗,夜色压了上来。
其实太阳一直炙热,只是地球换了方向而已。
地球的另一半正在迎来新的黎明,每一天,周而复始。
乌鸦从头顶飞过,惊叫着,撞进无边的夜色。
大红色向来与太平间不配。
如果再配上一双大红色的鞋子,大红色口红,墨色的头发。
那必定极其诡异。
就是此刻林芷的样子。
她向来清冷的脸色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意,就这样站在太平间门口,身后跟着四个身材魁梧的保镖。
太平间里,躺着她名义上的大伯,林宏。
半个多月前,这里刚刚躺过她的奶奶。
如果允许,她甚至会多带几串鞭炮来,庆祝一下,这难得的好心情。
母不慈子不孝的,一起下地狱。
真是好日子,值得普天同庆。
王娇怒目上前“你是不是太嚣张了,你是不是有病,你大伯没了你穿成这样子,你还有没有良心。”
“良心,你可以先问问你那坐过牢的老公,他有没有良心,他如果有良心,二十年前是不是早就该下去给我弟弟陪葬,或者十二年前去给我外公陪葬,你还有脸来和我说良心。”想起外公苏淮,她抬脸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
“林图就不该生下你这孽障,你就是来拆散这个家的。”王娇抬手欲扇到她脸上,林芷迅速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推,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叫“来人呀,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呀。”
“我很想把这一身的血都还给林家,我根本不想姓林,这让我觉得恶心。你最好摔断腿,或者摔死了,我有钱给你治病,也有钱替你发丧。甚至替你披麻戴孝,我也特别乐意。别给我戴高帽子,这家就是我不拆,也早晚都得散。你们自己是什么德行,心里没有数吗?要是没有我外公那些钱撑着,你们早就不知道去哪里要饭了,我至少真的流着,你满心期望的,林家的血,不像你,林宏一死你这哭的这么伤心,不知道真相的还以为你那两个孩子都是林宏亲生的,装作夫妻情深给阎王看吗,求他让你多活几年?晚点去见林宏?是不是怕他在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她右手托着右脸,食指一枚巨大的银蛇戒指,正对着王娇微笑,仿佛活过来一般。
“林芷,你别太过分。”林敏大声说。
王娇正想开口。
“说过分,怎么都比不上你们一家,大家最好心里有数些。你那引以为傲的好儿子来了,快看看。”林芷望着已经站在门口一分钟的林杰,对他微笑。
露出一抹讥讽。
林杰不偏不倚,“碰巧”听见了刚才那几句话。
他站在原地愣住,脸色像极了,此时此刻,盖在林宏身上的那张布。
那张布下的人,刚出了狱一个月,就心梗发作,送医抢救无效,暴毙身亡。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敢情你被他们三个瞒了这么多年,真是可悲。”她抬了下脖子。
“你闭嘴。”王娇和林敏说。
“我闭什么嘴,你们有什么资格让我闭嘴,二十年过去了,只长年龄不长智商,嚣张的毛病是一点没改,本事也没长,真是不容易阿。”她坐在凳子上。
林风迎着白色灯光走进来,坐在她对面,面无表情,内心雀跃。
“小叔”林杰吞吞吐吐。
“小杰,小芷说的,都是真的。”林风望着林杰,看见他的眼里溢出一滴眼泪,正顺着他的脸,缓缓落下,流进脖子,直抵心脏。
“怎么,你那引以为傲的唯一男孙的身份没有了,对你打击很大啊,想不想听点更刺激的?”林芷挺着腰,靠在墙上。
“别说了,林芷我求你。”林敏叹了口气。
“求我,刚才不是还很嚣张吗,本事不能和嘴一样硬,就最好不要使劲得瑟。二十年前我求你们了,你们放过我了吗,风水轮流转,总得转到你们身上,这世上,凭什么只让我们一家承受痛苦,何况你们曾经的幸福,都是建立在我外公的奋斗之上。”
保镖上来按住林敏和王娇,林锦绣靠在墙上,她站在阴影里,没人看到她的表情。
“林杰阿,其实十一年前,是我让我爸给你做的亲子鉴定,我爸那人,脑子还是很聪明,你猜怎么着,你和林敏,都和林宏没有,哪怕半毛钱关系,因为林宏他,根本就不能生阿他自以为自己很厉害,为家里生下了唯一男孙,还引以为傲,那么多年。然后呢,他刚知道这个晴天霹雳,自己就进去坐牢了。人呐,还是得多做点好事,坏事做多了,会遭报应的。”
她双手抱胸“人啊,别做坏事算计别人,你看,算计来算计去,该是我的还是还是我的,该不是你们的,还不是你们的。对了,十二年前,我碰巧遇见了你的亲爹在纠缠你的好妈妈王娇,正好验证了我的猜想,我是觉得,你和林宏阿,长得真是不像。不过你那亲爹还不如林宏呢,他可是判了二十年,我算着时间,可还有十年才能出来。我亲爱滴的大伯母,你选人的眼光可真是好,就喜欢这种违法犯罪坐牢的对吧,你刚才问我有没有良心,你可以摸摸你的良心,你对得起谁?”
她起身,走开,没有回头“我警告你们,别再来惹我,否则我找到证据,让你们全家一起都去坐牢,当然也包括你,我这同样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好姑姑,林锦绣女士。”
她的大红色背影远去在灯光明亮的走廊上,没有人注意到,靠在墙上阴影里,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林锦绣脸上,早已经泪流满面。
果然,只有伤受在自己身上,才会痛。
林风处理好太平间门口的监控,走到停车场的时候,林芷和王平站在,他的车前。
“小芷,我们走吧。”
“好。”她打开后车门。
王平开保镖车紧随其后。
夜色下,路灯的光是朦胧的,高架桥上一路粉红色的月季在风中摇曳,像跳着芭蕾舞的女子,美丽,雅致。
回到家,赵雪坐在沙发上,淡然嗑着瓜子看着电视。
看到林芷,她站起身,露出慈爱的笑容“回来啦”。
“今天有点忙,葬礼我会去的”。她看向林风。
“嗯,我先走了。”林风推开一楼的门,院中的红色玫瑰过分娇艳,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仿佛一切都没变,但仿佛一切都变了,因为他的父母,兄长,都去世了,这世上和他还有亲近血缘关系的亲人,只有他的孩子,还有,林芷。
他想起那一年十八岁,他愤怒的抱着六岁的林芷,歇斯底里的对着林宏林图林锦绣和父母说,你们太过分了,你们怎么能这样对他们,我们是一家人啊。
正如林芷所说,这个家到底得散,因为牵引着他们的,只有血缘,而他们的心,根本不同。
黄色灯光温暖。
林芷和赵雪坐下,她喝了一口温热牛奶。“小妈,这么多年了,阻碍你的人都死完了,是该为自己生活了,我会支持你,所有的决定。”
赵雪脸上毫无意外,微微一笑。
“林岚那边的工作,我来做,她十四岁了,不是四岁。”这句话说的一针见血,同时也刺进了赵雪心里。
“那就拜托你了。”赵雪喝了一口牛奶,长舒了一口气。
她隔着玻璃窗看见林岚进门,两人都转换了表情。
“姐,我好想你。”林岚上来拥抱林芷。
林芷递过一个大袋子“你上次说喜欢的,给你买好啦,下次考试继续努力。”
“谢谢姐,我爱你。”她打开袋子。
没有人告诉她林宏的死讯,因为这都不重要。
“想吃什么,我给你们两个做。”赵雪起身。
“白米粥,凉拌黄瓜就好。”林芷淡淡的说,这是她记忆中最温暖的,家乡的味道。
“我和姐姐一样。”在林岚心里,林芷是最好的姐姐。
她不知道,林芷对她的爱,不仅是身上仅有的,微弱的一点血缘,更多的是,不想让她承受自己一样的痛苦。
她们何其无辜。
“你去写作业吧,我给你妈打下手,饭好了叫你。”林芷说完,林岚转身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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