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1章 思虑(2/2)
但前世寒香见的出现让帝后几乎是撕破脸面了,嬿婉也不得不多加小心。前世的种种,其中纵然有乌拉那拉氏脸黑心狠人蠢,给太后当枪使,堂而皇之地给寒香见下了不可回转的重药,几乎害了她半条命去,但归根结底还是皇帝为色所迷,为了自己的征服欲望失去了理智和常态,强逼寒香见入宫,也让后宫心生不安、不宁。
这辈子嬿婉当然不会重蹈乌拉那拉氏的覆辙,但也要小心对待皇帝的发大疯。且寒香见此人前世进京以来的所作所为,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和自相矛盾来,嬿婉也不得不多留个心眼儿。
正思索着,就听到春婵低声提醒她门槛,嬿婉如梦初醒,抬步迈入永寿宫的宫门,仰头望去,又仿佛陷入了另一场梦幻之中。
永寿宫檐角的歇山黄琉璃瓦浸在斜阳余晖里,渐次由赭红转为沉金,檐下双交四椀菱花槅扇窗上镶嵌的玻璃映出古藤的残影,双龙戏珠平棋天花的金漆在暮色中暗涌流光。
看着镀着金漆的皇帝亲笔所赐的“令仪淑德”的匾额,嬿婉的心思又浮动起来。她心道,战事一旦兴起,就不是皇位更迭的好时机了,否则她也不必再思虑寒香见之事。
只是皇帝已经立后,正大光明的匾额后又何时能写上永琰的名字呢?
大清与前朝不同,前朝信奉儒学,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且臣子势大,甚至可压制皇权。因而立嫡立长的规矩,连帝王都不能动摇这一铁律。
君不见,前朝万历偏爱贵妃爱子,不喜宫女生下的庶长子,但与朝臣相争十数年,终究无可奈何,最终还是庶长子登基了。
而大清经历了几代帝王收拢权利在自己手中,皇权已经极盛,旁的臣子也好、宗室也好,再不能轻易动摇,因而皇帝也将立储的权利视为一言堂,先帝还弄出了密折立储的规矩来。
有深得皇帝信任的进忠在,嬿婉自然知晓此时的正大光明匾额后还空无一物。若是此时皇帝驾崩,那大阿哥为长,永琰为嫡,还有的一争的空间。
虽然圣祖爷和皇帝都重视嫡出,但到底没有确立下有嫡立嫡的规矩,大清也从无嫡子继位的先例在,反倒是有嫡子的时候庶子登基并非孤例。皇太极逼嫡母自尽,越过嫡出的弟弟登基。而先帝也是在嫡出的废太子活着的情况下登临帝位的。嬿婉自然不能让自己和儿子陷入这样的处境去。
因而皇后之位并非是终点,要紧的是让皇帝早日立储。想起皇帝对大阿哥纵火一案的疑心和忌惮,嬿婉觉得能让她暂且安心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蹲兽爪间的铜铃被晚风拂动,清越声惊起栖在殿顶垂脊的喜鹊,雀鸟如一道道剪影般在嬿婉的头顶盘旋两圈,又飞向天际去了。
铃声也惊醒了驻足的嬿婉,她心中暗笑自己当上皇后第一天思绪太多,怎么还动不动就走神起来。敛了心神,她向前看去。
此刻暮色四合,小太监们拿着铜鎏金万寿纹的挑杆,将点燃了的六方宫纱灯挂在檐下,绛色灯笼罩着蚕丝芯,透出蜜蜡般温润的光晕。十六盏灯次第燃亮,将殿前御路石雕的寿山福海纹映作流动的星河。
院中添喜的两盆金桂在宫灯的光晕下摇曳着碎影婆娑,浮动的暗香伴着远处的更漏声漫来。
在那星河与暗香的交汇之处,一双含笑的眼眸不知等待了多久,只定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