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服(下)(2/2)
薛太常请出了家法,戒尺两木一仰一俯,仰者在下,长七寸六分,厚六分有余,阔一寸分余,这戒尺打在身上,纵使皮糙肉厚的男子都会杖杖留下淤青,何况薛真卿这身娇体贵的女儿家。
薛太常却毫不留情,一次次打在薛真卿的背上。
“私相授受,有辱斯文!你知不知错!”薛太常打一下便会问一句。
薛真卿忍着痛,咬牙道:“两情相悦远胜盲婚哑嫁,女儿不知错在何处!”
薛太常被噎得七窍生烟,又是狠狠一下落在薛真卿的背上,这回,她被打得弯下了腰。随着戒尺落在皮肉上发出响亮的“啪啪”声,薛太常又怒喝道:“伤了晋王,你岂知会连累薛家满门上下?”
“女儿遭逢背信弃义,情急之下,没顾得上家中长辈、手足,请父亲责罚!”薛真卿甘愿领了家法也不肯低头求饶一句。
戒尺一下下打在她的身上,淤青横生,但心中之痛远胜皮肉之苦千万倍,她咬牙不吭一声,直到背上皮开肉绽,直到紧咬牙关也无法咬住口中的鲜血,一缕鲜血自嘴角溢出蜿蜒到了脖颈,染红了白色衣襟,似朵朵腊梅盛放雪原,灼目又惊心的嫣红
家中无人敢拦,直到薛老夫人在薛云岫的搀扶下,闻讯赶来祠堂,薛太常这才停了手。
“够了!”薛老夫人怒喝道,“卿儿已经受了委屈,你真打算把她打死吗?打死也好,杀人不过诛心,这孩子已经被诛了心,你这个做父亲的不如就让她一了百了吧。”
薛真卿跪在原地,不哭不闹,面无表情,仿佛已经与这个世界割裂,听不见老祖母的话。
薛太常垂首侍立,道:“母亲您怎么来了?惊扰母亲,孩儿有罪。”说着,就放下戒尺欲上前搀扶,却被薛老夫人挣开。
薛老夫人扶着云岫的胳膊走向跪在祠堂正中的薛真卿,边走边说:“薛家三代入仕,出入朝堂,你亦为官两朝,如今官拜太常,在朝堂之上却越来越没有男儿血性,事事不敢言,只求四平八稳谨小慎微,当年威震四海、直言敢谏的魄力现如今却只用在了儿女身上。”
“但凡,你父亲没有早早亡故,章太傅就不会独木难支!但凡,朝堂之上,多一个章太傅这样的诤臣,西楚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你当我老眼昏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头什么样子我就不知道吗?西楚的繁华只是空壳子,壳子底下满目疮痍!你不去死谏,劝醒当今圣上,却把一身戾气宣泄在儿女身上。薛太常好大的官威!”
薛老夫人乃将门之后,西楚开国之际,曾随父亲上阵杀敌,为西楚开朝立下赫赫战功。一代将门虎女、巾帼英雄,后又嫁与西楚开国一代贤臣为妻,如今纵是古稀之年,依旧对朝事洞若观火。薛真卿的性子大半随了祖母。
“母亲,”薛太常被老母亲训斥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庙堂之上,儿子有自己的难处。”
薛夫人见薛太常当着儿女们的面被老夫人训斥,怕他脸上挂不住,连忙抹了泪,打圆场道:“明日一早还有要事,老爷快去歇息吧。”
明日要事父亲的要事不就是主持晋王大婚典礼吗想到此处,薛真卿不禁悲从中来,加上皮肉之伤,眼前一黑,一头栽倒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