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入戏(2/2)
对剧本深入骨髓的理解让时山下意识做出了反应:“你自己说的话都忘了?‘窗户留条缝,绝路蹦一蹦;想要命平安,退路一指宽’。”
商叶初被这句话一噎,满腔怒火像一只瘪了的茄子,顿时放跑了一半。
嘭!
商叶初没好气地按上窗扇,干脆坐到了窗台上,两只眼瞧着窗外,不去看时山那张让她五味杂陈的脸。
时山只好举手投降:“好吧,好吧。我对你说实话。别再生气了。”
商叶初回眸瞥了时山一眼,时山的心被那双眼中近乎哀戚的神色轻轻一撞,本来想用玩笑口吻说出的话,不知为何多了几分郑重。
“我当时躺在雪地里,骨头都冷了。闭着眼,周围很静,耳边只有汝江的江水声;身上除了冷还是冷,渐渐地,连雪落在脸上都感觉不到了。”
时山浊哑的声音在房间内荡着。
“我当时其实不知道自己已经躺了多长时间。只是身上渐渐麻了,还有点痒。我以前在书中见过,说这是人要冻死的征兆。
“你搂着我的时候,我不知怎么突然犯了傻,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时山顿了顿,视线越过商叶初,投向落雪的窗外。
“我忽然想起,昨天我带着书去找你的缘由还没对你说。”
雪落无声。
“我想,我决不能给你留下一个无解的疑问再死。”
…………
病房中的静谧变得粘稠起来。商叶初忽然觉得呼吸困难。
时山愣了愣,似乎自己也对自己的话感到诧异。半晌,他才道:“我说完了。”
商叶初站起身,离开了窗台。
“我知道了。”她说。
商叶初今天话不多。时山也没再像往常一样挑起什么话题,只是静静地喝着水。
杯中最后一滴水流进嘴唇的时候,时山看到商叶初走到了自己面前。
商叶初从随身包中抽出几张满是批注、勾画的纸来,递给时山:“这场戏之后,我对李益明和黎如晦从前相处的很多细节,都有了新的理解。总觉得按这上面处理,也许会更好些。”
时山扯过那几张纸来,只读了几行,双眼就开始放亮:“对,就该这么演!”
商叶初的批注很多,时山几乎是狼吞虎咽地读着,嘴唇甚至开始默读上面的台词,悬在半空捏着纸页的手都有些抖。
“这份给你了,我那里有备份。”商叶初垂下眼睛,“慢慢读,不着急。”
时山看了半天,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商叶初:“这上面有很多场戏,咱们都已经拍过了。”
“这是我今天来找你的一个原因。”商叶初微微颔首,“如果你同意的话,咱们两个可以一起去找徐导商议,将这些戏份重拍一下。当然,得做好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所以我不勉强。”
时山笑了起来,声音比刚刚大了许多,商叶初有些担心他会撕坏自己的喉咙。
“当然,”时山一边咳嗽一边道,“我求之不得。”
商叶初给时山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后,随手碰了碰对方的额角。有些烫。时山居然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下和商叶初说了这么久的话。
时山将几张纸放到一边,吞了半口水,看向商叶初:“‘来找我的一个原因’?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吗?”
商叶初忽然笑了。
她站起身,从带来的大包小裹的营养品中翻出一样东西。
时山看清了,那是他那天去找商叶初时,带去的那一册《全唐诗》。
“这是我来找你的第二个原因。”
商叶初翻了几页,将书递给时山。
“我找到了你说的有我名字的那首诗。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了另一首诗——那里面也有你的名字。”
时山挑了挑眉,接过那本书。
商叶初凑近他,将纸页上的文字点给他看。
“你知道最巧的是什么吗?这两首诗,居然在同一本书的同一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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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商叶初的意料,对于要重拍不少戏份这件事,徐瀚文表现出了惊人的热情。
商叶初本已经做好了贡献老商家的祖宗十八代给徐瀚文过嘴瘾泄愤的准备,没想到对方只是发了几句牢骚,便去写通知了。这种做派,简直让商叶初怀疑他是不是蓄谋已久。
重拍的戏份顺畅了很多。商叶初本身演技极稳,冲破藩篱后又多了一抹灵。配合时山那副情不自禁的模样——用徐瀚文的话来说,如鱼得水。
无须再争论什么入戏不入戏的问题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时山和商叶初之间,从那场雪中戏开始,已经多了一些旁人无法插足的东西。看似两人,实则共用一魂,浑然一体。
商叶初一个眼神,时山就知道该做什么;而时山的每个举动,也能恰到好处地烘托商叶初的戏份。剧组的人戏称这种模式为“金苹果配银叶子”,不过叶子不是商叶初,而是时山。
至此,《天半》的最后一块短板,终于玄而又玄地补全了。
徐瀚文在这种近乎完美的状态中玩命拍摄了一个月,甚至连新年也是泡在剧组过的。终于,凛冬的飞雪化尽,阳春三月,《天半》杀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