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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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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氏,虞人有骨气,面对燕狗,应宁死不屈,而你呢?居然给燕人下跪,你还配做虞人吗?”

“就是啊!任氏,你忘记燕人是怎么折磨我们的了?当你被燕人威胁的时候,你就应该去死!”

……

虞人体会不到此刻一个做母亲的绝望,但接二连三的指责却是让任氏感到心灰意冷。

“呵呵哈哈哈!!!”

任氏笑的五分绝望,五分自嘲。

他身后的这些人口口声声说燕人冷漠无情,麻木不仁,可他们此刻的做法又与燕人有何区别呢?

任氏对着身后的虞人厉声质问道:“你们说我不配做虞人,那你们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又和燕人能好到哪去?我是虞人汉人不假,可我先是孩子的母亲。这孩子是我夫君留给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他比我的命还重,我身为人母,自然要护她周全……”任氏站起身,她快步走到那些满脸皱褶的老妇面前,“你们也当过娘,难道不知伤在儿身,痛在娘心的道理吗?”

这几个老妇人都当过娘,又怎么会不知父母爱子,天性使然的道理?

他们被任氏质问的有些心虚,便也噤了声,不再对任氏指指点点,恶言恶语。

任氏的话字字泣血,句句戳心。

众人闻言,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愧疚与同情。

桂英煽风点火道:“任氏,你也看到了你身后的虞人皆是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们嘴上处处说着虞人有傲骨,但对同胞做的事却是猪狗不如。所以,本将给你个机会,杀了他们,你和你孩子便都能活,最后,只要你愿意当燕人,本将可让你脱离贱籍,做燕国良民,如何?”

任氏身为汉人,心地善良,一生未造过杀孽的她自然不愿对着同族人手足相残。

任氏看着虞人里的老弱病残孕,他们那一脸害怕胆怯,惊恐万分的模样,让任氏迟迟下不了手。

毕竟,大家都是生活在蛊族的虞人,日子本来就过得苦,现在,又何必互相为难呢?

桂英见任氏不愿动手,便对任氏身后的虞人道:“今日,你们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活。但你们得相互厮杀,杀到最后的那个人不仅能活下来,还能带着家人一起脱离贱籍,做燕国良民,从此过普通人的生活,不再饱受苦楚与折磨。当然,若你们不愿互相厮杀,那就全部都去献祭天神吧。是生是死,你们自己选。”

桂英语气,将手中的孩子随手交给了一旁的侍卫,侍卫用刀抵着孩子的脖颈,让他不敢轻易乱动。

桂英转身离去,她缓步走到苏歆面前,对苏歆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苏歆对桂英摆摆手,桂英识趣的走到一侧站立。

而在场的虞人却是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面面相觑,各有心思。

大家本不愿动手,可既能活着还能带家人一块脱离贱籍,这条件太诱惑人了。

生而为人,谁不想有尊严能自主的活着?

大家相互看了看彼此,眼神从不忍和不愿逐渐变得凶狠起来,最后,眼底满是杀气。

只见一个身穿烂衣的少年纵身一跃,对着众人一扑,他将一个中年男子扑倒在地,然后死死掐着他的脖颈。

少年是第一次杀人,心里自然害怕,他为了减少心里的自责,对着男子致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还年轻,我至少还有五十年可活。我想活,我想脱离贱籍,从狗做人,对不起、对不起……”

少年越说双手掐的越紧,他因为紧张,呼吸变得凌乱,而他身下灰头土脸,面瘦肌黄的男子早已被他掐的翻了白眼,口吐白沫,很快就一命呜呼。

少年见中年男子死透了之后,才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中年男子青筋暴起,面目狰狞的模样,少年因恐惧而落下了无声的泪来。

而众人看看男子又看看少年,突然下定了决心,准备动手杀人。

什么虞国?

什么身为汉人是骄傲?

都他娘的狗屁!

身在乱世,特别是生在蛊族,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况且,虞国早就不管他们了。

一百多年了,蛊族里死了那么多的虞人,都是因为他们的倔犟和骨子里的那点傲气,所以才枉死。

可为了那可笑的虞国血脉而枉死,这真的值得吗?

他们是虞国的百姓,是寂寂无名的人,他们若为虞国而死,死后,不过是一抹灰,一抔土,百年后又有谁会记得他们的名字?

所以,他们不想在为心中的那个大虞而坚持了!

空地上,虞人们大打出手,为了能活着,为了能让家人脱离贱籍,他们不惜给对方下狠手,打的空中鲜血四溅,地上尸体成堆。

而一旁的燕国百姓却在悠闲自得的看虞人们为了活着上演的这出狗咬狗的好戏。

在燕人眼中,这群为了能活而大打出手的虞人们,他们此刻不是人,而是一头头野兽。

这些把虞人当牲畜的燕人还在给虞人下注,他们把钱赌在那些自己选中的虞人身上,压他们能活到最后一刻。

“打呀,挠他呀!”

“哎呀,你怎么那么笨啊!杀呀,用点力气,没吃饭呀!”

“哎呀哎呀,你看那个打两下就没力气的样子,这下好了要输了。”

“姐姐,你可别瞎说呀,那个我可压了一吊钱呐,他若输了,我可赔死了。”

……

不少看戏的燕人一边磕着瓜子吃着零嘴,一边呐喊助威亦或抱怨辱骂。

而没有参与厮杀的任氏却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众人为了活命,而杀的不可开交时,她心中不禁苦笑。

你们方才还说我不配为虞人,那你们现在因为贪生怕死而杀同族,又怎配为虞人?

篝火熊熊燃烧,零零碎碎的火星子被风一吹,在空中翻飞起来。

虞人们在一通乱杀乱砍后,死伤无数,最后幸存下来的不到十人,这十人满身血渍,头发被血丝子粘黏,凌乱不堪。杀红了眼的他们将目光一致对准了任氏。

只有多死一个人,他们才能多一分生的希望。

俗话说,柿子得挑软的捏。

正在他们准备冲上去杀死任氏时,一旁被侍卫挟持的孩子因为担心娘亲的安全,她又哭又喊,“娘,阿娘……”

孩子声音响亮,她拼命的叫唤着。

她虽被侍卫用刀架着脖子,但她依旧反抗着。

要不是侍卫用大手抓住她后背的衣服,就凭她激烈的反抗,她早已被刀划伤了脖子。

桂英命令侍卫,“放开他!顺道扔把刀给任氏。”

侍卫闻言将刀扔到了任氏身边也松开了孩子的衣裳,孩子拼尽全力跑到任氏身边,任氏看着身侧的孩子,心疼女儿的她,弯腰被迫捡起地上的弯刀。

为了孩子,她终于挥刀,对着面前这帮如狼似虎的虞人乱杀乱砍,有刀在手,没学过武功的虞人自然不敢轻易近任氏的身。

但他们互看一眼后,非常默契的将任氏和她的孩子包围成圈,他们准备来一个声东击西,打死任氏。

将任氏和孩子围成圈的他们一起上阵,一个身体强壮的大汉一下从任氏身后抱住了任氏,心惊肉跳的任氏只能拿刀砍着面前的人,方才那第一个杀人的少年一脚踢向任氏的肚子。

“啊额!!!”

任氏因腹中掀起一阵排山倒海的疼痛而一声惨叫,她痛的后背冷汗直流,而在背后抱着任氏的大汉趁机一把将任氏手中的刀打掉。

刀一落地,众人又都围了上来。

那女孩见众人似恶魔般欺负自己的亲娘,她鼓起勇气,一把咬住那个大汉的手。

大汉因痛不仅松开了任氏,还一巴掌扇到了女孩的脸上,女孩的脸瞬间红肿不堪。

女孩落下了两行清泪。

任氏见孩子受此欺辱,爱女心切的她顾不得身上的伤,她在地上连滚带爬,她爬到孩子身边,一把将孩子护进自己怀里。

众人见此,忙对任氏拳打脚踢,任氏用后背抵挡众人的殴打。

只见那大汉提刀一把砍向任氏,白刀进红刀出,鲜血四溅,任氏倒在了血泊里。

众人又把目光对向了孩子,这年头弱肉强食,只有弱小的人才会在乱世里先死。

孩子吓的瘫倒在地,就在那大汉要用那沾了她娘亲的血的刀砍向孩子时,只听“啊~”的一声惨叫。

孩子抬头去看,只见大汉胸口被一支利剑贯穿心脏,最后倒地,双眼大睁,死不瞑目。

正当孩子疑惑是谁杀了大汉时,只见一个身形在移形换影间来到了孩子的面前。

孩子仰着头去看这人的脸,这张脸妖娆妩媚,孩子只看一眼,就被这张脸所蛊惑。

来人正是苏歆,只见她单手握弓,垂在身侧。

苏歆笑的温柔,可这暖如朝阳的笑对女孩而言却像是掺了毒药的蜜糖,让女孩心生厌恶。

心生胆怯的女孩再一次被吓哭,女孩死死咬唇,尽量不出声,好像这样就可以不在燕人面前示弱。

苏歆微微开口,“小丫头,你若是肯效忠于我,我就带你回家,可好?”

女孩的父亲生前曾对女孩说,“生为虞国人,死为虞国魂。千万不要投降于燕人,更不要给燕人做狗。因为我们骨子里流的是汉人的血。”

女孩没有做声,她只是恶狠狠的瞪着面前这个害死她爹娘的燕人,随后,她从地上捡起从大汉手中滑落的大刀,抹脖自尽。

宁可默声而死,不愿投降做狗。

女孩终是倒在了任氏的怀里,两人除了满身污泥血渍外,他们的面容很安详,好像死后的他们在天上与女孩的父亲相遇了一般,一家不仅团聚,且幸福生活。

苏歆对女孩的自杀既钦佩又惋惜,她命令道:“来人,将这对母女厚葬。”

苏歆语毕,转身离去,祭祀继续,而那些还未死的虞人,都被苏歆带来的侍卫强行捆绑了手脚。

苏歆命人将他们推入篝火中,用他们的命献祭天神。

熊熊烈火焚烧着众人的身躯,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声嘶力竭的哀嚎从篝火中传出。

片刻后,尸油味在空中弥漫。

燕国来参观的百姓却都对着篝火诚心跪拜磕头,巫师继续跳着舞为燕国祈福,一切又是那么平静祥和,好像这里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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